面若冠玉执折扇(二)
然而,那几道光波却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击中李渡蘅。而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空气中安静地可怕,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听得见。也就是一两秒的瞬间,那一道道光波竟然转了方向,冲向了施法的那几个楼氏子弟。 那几个楼氏子弟大惊,一时间竟忘了出招,只得下意识结了个不算完美的防御术法,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他们被击飞出数米远,吐血倒地。 不知是被李渡蘅的修为所震惊,还是因为被打得重伤,导致他们一个个怒目圆睁,却都说不出话来。 见此,其他修士愣了一瞬,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此人竟然能在一瞬间将这么多攻击反弹回去,修为怕是真的不低阿。” 身旁的人也说道“是啊,你看我们这里面就只有这姑娘敢站出来说自己修为已至化神期,怕是她所言非虚。”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许道士见此,目光微眯,打量了眼李渡蘅,上前作揖道“姑娘修为高深,方才是在下有眼不识珠了。” 李渡蘅笑道“无妨。既然证实了我的修为,那明日道友便带我一同进山吧。” 许道士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那便劳烦姑娘了,明日这个时候我在此地等你。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李渡蘅说道“在下苏芨,道友今晚稍作休息,明日我来此与道友会和。” 许道士说道“那便谢过苏道长了” 这阵喧哗也落下帷幕,众人纷纷散开离去,李渡蘅也正想离开,身后却传来一慵懒的声音 那人见李渡蘅没停步,又叫了一声 李渡蘅这才意识到好像是在叫她,转身寻声看去,原是那身着白色衣袍的男子在唤她。 李渡蘅温声道“原来是道友,方才多谢道友解围。” 那男子脸上挂着如有若无的笑意,说道“举手之劳,不必记挂。” 李渡蘅点头道“嗯,那道友叫我,是有何事?” 那男子摇着手中折扇说道“苏道长,我刚下山游历,也想看看那邪修的样子,明日带我一同去吧?” 李渡蘅温声道“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那男子轻摇着折扇笑道“我叫易安。” 李渡蘅点了点头,说道“易安小友,方才你也听到了,那邪修道行不低,你去恐怕有危险。” 易安听罢,似是有些委屈“刚刚那道士修为才到金丹都能同苏道长一起去,我修为已至化神,如今只需要攒攒功德说不定就有飞升中天庭的机缘了,为何不可?” 李渡蘅垂眸,重新打量了眼眼前的男子,问道“道友年方几何?” 易安笑道“不多不少,年方二三。” “嗯……”李渡蘅想了想,自己当年十五岁修至元婴,十八岁修至化神,二十岁渡三道雷劫,由于渡劫时出了点小意外,之后一年斩邪魔,二十一岁机缘巧合才飞升至中天庭。 易安虽然不及她,可也算得上的怪物了。 李渡蘅心想,眼前的男子年轻有为,若是能带他历练一番,说不定他能早早寻得机缘,之后也可能不像其他人那样到寿终正寝也无法窥得天机飞升。 这么一想,李渡蘅便道“好吧,我可以带你一同去。” “谢谢苏道长。”易安的话语中听着开心,可脸上还是一副懒散的摸样。 李渡蘅看到他脸上的懒散,叮嘱道“你既然自己提出的要去,那么就要为自己的安全负责,我可以会尽我所能护住你,但你要知道历练是一回事,保住性命又是一回事,切不可做以卵击石之事” 易安点头,摇着折扇笑道“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李渡蘅点点头,转过身就要走,身后又传来了易安的声音和脚步声“苏道长,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李渡蘅疑惑道“你没有地方下榻吗?” 易安点点头“对,青城山道士众多,我今日来得太晚了,客栈都住满了。” 李渡蘅想了想,最近为除邪修,镇上确实来了不少人。 自己的院子里倒是也有空处能住人。想来自己年轻时曾放下‘达则兼济天下’的豪言壮语,现在想来虽然幼稚,不过自己当初买院子的时候,也是想着哪天不住了也能留着收留夜奔无处可归的人。 念及此处,李渡蘅便道“好吧,你随我走吧。” 迎着夕阳,两人并肩走在田间小路,往李渡蘅所居住的‘且慢’院子去。 两人刚认识,一时间李渡蘅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找了个话题问道“还没问道友师承何人?” 那男子轻摇着折扇笑道“我师承北海玄丘真人。” 李渡蘅点了点头,北海她知道,但玄丘真人……她隐居太久,对于修仙界这些大人物确实都不太了解了。 “道友年仅二三便至化神,想来你天资卓越,你的师父也一定很厉害。” 易安看了眼李渡蘅,悠悠道“嗯,是很厉害。”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携着落日的余晖,并排走在田间小路上,一直走到了且慢且慢小院。 “唉,你看,那鬼寡妇居然带了个男人回家。” 此刻,正值落日时分,那对去下田的夫妇正好也要经过李渡蘅的院子往自己家里走,正巧就看见了李渡蘅带着易安回自己家里。 “这男人怕不是要被吸干阳气。” 一旁的人设冷哼一声“还以为是多清高的寡妇呢,还不是要找野男人。” 那两人站的远,李渡蘅也从不留意周围人的耳语,所以压根就没注意到。 倒是一旁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笑意的易安,瞥了眼那两人站立的位置,脸上仍旧是笑,眼底却闪过一瞬的冷洌,右边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勾了勾手指。 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的李渡蘅推开院门,对易安淡淡说道“那间屋子是空着的,你晚上将就一下便在那休息吧。” 易安点了点头,懒散道“好呀,谢谢苏道长。”他说着,跟着李渡蘅走进了院中,李渡蘅合上了门。

渡蘅渡蘅,无所不能
她这个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的天榜第一,有谁会牺牲自己的魂魄换她复生? 李渡蘅看着手中的书籍,饶有兴致地将它放回了书架上。 看来这三界之中,尚有许多有意思之事。 李渡蘅走出藏书楼的时候,学生们已经都回去了,原本白天还热热闹闹的云端院,此刻只剩下李渡蘅一人与星夜相伴。 李渡蘅心里突然觉得有股莫名的孤独感,她停住脚步,望着璀璨星河,想起当年她、赤华、瞳沅蔓、云祉、楼临希一行五人坐在藏书阁顶,共赏星空。 “我李渡蘅,会成为这世间最厉害、最无所不能的天官!” “我赤华,终有一日会光复腾蛇一族。” “我瞳沅蔓,终有一日会成为世间最厉害的医师,救死扶伤。” “我云祉,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匡扶天下,持身正道。” “我楼临希,会成为三界最优秀的画阵师。” 李渡蘅自嘲一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蘅蔓阁。 她看了眼对面漆黑一片的树屋,鸿音近来似乎也在为斗法大会之事刻苦修炼,有时候比她还回来得晚。 李渡蘅从前特别喜欢楼阁间的连廊,如今亦是。 她坐在垫子上,从百宝囊中掏出自己从落霞村里带来的茶,放在桌上浅酌,阖上眼眸。 犹记得四百年前,她刚进云端院的那天晚上,许是性格相合,她与瞳沅蔓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调侃着。 李渡蘅聊在凡界那些年的见闻,瞳沅蔓则是聊云端院和天界的陈年旧事,两人聊累了就躺在楼阁中间的木板上,一直聊到了星夜降临。 那时候的李渡蘅从未想过,自己一个人在天界的第一个夜晚会这样和谐,鼻尖有花香,眼前有星辰。 一声清响拉回了李渡蘅的思绪,她睁开双眸,看了眼声音的源头——京信。 李渡蘅并没有立刻拿起来,而是看着京信怔怔地出神。 ——————————————— “哦对了,阿蘅,你的京信口令是多少?” 瞳沅蔓提起这个,李渡蘅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京信口令还没设置,拿出自己的京信想了想,输入一行字。 “滴——您设置的口令已被占用。” 李渡蘅皱了皱眉,又输入了几个常用口诀和南华经的箴言,结果都是同样的,已被占用。 一旁的瞳沅蔓笑道“阿蘅呀,你来得晚,这些常见好记的语句早就被别人占用了。” 李渡蘅无奈地叹了口气“沅蔓,你的口令是什么?” 瞳沅蔓说起自己的口令的时候,脸上就添了几分少年意气“这可是我的将来要实现的抱负!” 李渡蘅看着瞳沅蔓认真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笑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忽然,她似是灵光一现,手指微动法术流转。 瞳沅蔓听到提示音,伸头过来看“阿蘅,你设置了什么口令?” 李渡蘅自动忽略了瞳沅蔓无语的神情,毕竟李渡蘅深知自己臭屁也不是一两天了。 ——————————————— 李渡蘅轻叹一声,收回了思绪,抬头望着眼前繁星满天。 太虚仙境的夜晚星辰遍布,凡人只可抬头远观的星辰此刻就在身边触手可及之处。 李渡蘅抬手,轻触落在身旁的细碎星河,何为‘手可摘星辰’,便是如此了。 蘅蔓阁从前叫花藤小阁,那会还是瞳沅蔓提议改名的。那会她们的楼阁虽不比其他学子的楼阁豪华金光闪闪,但十分温馨。 无论是四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后的今天,瞳沅蔓种的药草和花藤都与星辰云雾交相辉映,温馨又和谐,宛如一股舒缓之力沁人心脾。 李渡蘅浅吸了一口气,拿起了京信,瞥了眼上面的消息。 是关于后日斗法大会初试的通知。 李渡蘅转头寻声看去,是鸿音回来了。 鸿音说完,没有像平日那样立刻就回自己屋子,而是在李渡蘅旁边坐了下来。 “听说你和楼千缕他们立下了赌约?” 李渡蘅拿起手边的茶盏,浅酌一口,回了声“嗯。” “楼千缕是这一届斗法大会炙手可热的有望胜出者之一,你和他赌?” 李渡蘅抬眸看了眼鸿音脸上有些担心的眼神,从百宝囊中掏出个茶盏,给她也倒了杯,笑道“哦?他很强?” 鸿音看着李渡蘅脸上一无所知的样子,脸上的浮现了些急切的神情。 她没理给她倒的茶,皱眉道“就算你刚飞升上来,也该知道楼氏如今新一代中最出色的人是楼千缕吧?你本来就比其他人晚进云端院,平日里还不去上课,还敢和他立赌约?” 李渡蘅放下茶盏,没有回答鸿音的话,只看着鸿音笑道“你,在关心我?” 坐在对面的鸿音没想到李渡蘅会这么说,一张脸立刻就红了,浑身不自在,有些手足无措地拿起手边茶盏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 “我……你,你做的鲜花饼,还不错。” 似是在李渡蘅意料之中般,她只笑着看着鸿音。 这两个月来,李渡蘅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做好鲜花饼还有仙露一同放在鸿音的屋子门口。 云端院讲究辟谷,又不让学生离开太虚仙境,想来这些年鸿音应是没有吃过鲜花饼的。 鸿音的神情忽然有些落寞,垂着头嘟囔道“不过,和我母亲做的比起来,你还差得远。” 鸿音说完就起身,没再理李渡蘅,直直回到了自己的树屋。 李渡蘅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只看着远处发呆,轻叹一声,呢喃道“我又怎会不知……” 是啊,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做的鲜花饼和瞳沅蔓的比起来差得远呢。
面若冠玉执折扇(一)
“知凌仙尊一事可待日后再议。” 此言一出,众人才稍稍停止了争执,但思及那邪修修为高深,众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摇了摇头。 “说得轻巧,在场众人怕是没有能敌那邪修的。” “哼,若换做当年的知凌仙尊,早就劈了那山,将邪修挫骨扬灰。” “呵,李渡蘅比起邪魔歪道也不遑多让吧。” 眼看两拨人又要吵起来了,李渡蘅赶忙道“唉唉唉,别吵别吵,我能敌,我去除了那邪修。” 原本吵吵嚷嚷的两拨人循着声音找过去看着李渡蘅,陷入了沉默。 “是啊,就是她,除了她谁还大白天穿这一身丧极了的衣服。” 议论声此起彼伏,又掀起一小阵波动。 李渡蘅充耳不闻,走到那灰袍道士身前说道“这位道友,见你身上伤痕累累,不如先在客栈休息一晚医治好伤处,明日我同你进山会会那邪修。” 那灰袍道士抬头看向李渡蘅,见李渡蘅一身黑白打扮,最重要的是身上连法器都没有,便虚虚拱手道“那山中凶险,道友还是不要涉险的好。” 周围的多数道士是外地来的,并不知道鬼寡妇的传说,只说道“是呀,能击败两位元婴长老和数名金丹弟子,恐怕此邪修修为已至化神了。” 李渡蘅沉默了一瞬,用极为平淡的话语说出了令在场众人‘炸锅’的话语 “诸位放心,在下修为亦至化神,应能帮诸位除去邪修。” 此言一出,周身一片哗然。道士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上连法器都没有的女子修为居然已至化神期。 有人开口道“你怕不是为了逞能胡乱说的吧?当今世上修为到化神期的人寥寥无几啊!” 人群中有个修士打量了李渡蘅一下,随后面露厌恶之色道“这不是楼仙尊和那凡人所生的私生女苏芨吗。” 跟着他的几个修士听了这话,亦是认出了李渡蘅,不屑地说道“呵,原来是不知哪来的野种阿。就凭你,也能修至化神?” 一时间,周围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 “听说苏芨的母亲苏冉菀可是巴陵苏氏最负才名的女修,没想到背地里干的竟是这么个肮脏事。” “可不是吗,当年生下了苏芨之后,就被逐出了门派,结果后来去寻夫,一路跪上楼家妄图攀附,却被轰了出去呢。” 讨论声不绝于耳,皆是在说着陈年旧事,辱骂苏芨和她母亲的。 李渡蘅作为此刻焦点中心,面无表情,似乎是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 这身体的原主苏芨是她最最最最最最最恶心厌恶的楼烨的女儿?? 现在拒绝献魂这个事情还来得及吗? 这些修士你一言我一语,信息量过大,让她有点难以消化。 数千年前凡人飞升,都是靠自己的修为和机缘,可随着飞升的人越来越多,就像一块蛋糕来瓜分的人越来越多一样,天界那些仙人们动了歪心思。 仙人相互联姻,创立由天界至凡界相联合的仙门,而楼氏便是如今天凡两界修仙第一仙门。 无他,楼氏族人个个生得多罢了。 而现下辱骂苏芨的这几个楼氏子弟,说苏芨的母亲苏冉菀曾带着她上楼氏祠堂,可为何她重生这么久,从未见过苏冉菀? 这其中是否和她额间的诅咒有关联?苏芨想杀谁? 李渡蘅想得头疼,此刻暂不宜思考这事,眼下还是要想着如何说服这群人,带她进山。 正在李渡蘅思考该如何劝说时,人群中传来一懒散的声音 “她说她是化神期要去山中除去邪修,你们不信,那你们去。” 李渡蘅抬眸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微微散的头发用白玉簪挽着的男子。此人身着白色衣袍,衣服上绣着些许纹样,面如冠玉,腰上系着红绳和银链,相互交错着挂着个小铜铃。见李渡蘅打量他,他朝李渡蘅微微颔首,嘴角仍旧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人群中那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冷哼道“生吞两名元婴的人,谁会去送死。” 那男子手执折扇,笑吟吟地走到李渡蘅身前,朝众人望去,腰上的铃铛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她就会为了一时逞能,而断送自己的性命吗?” 是啊,谁会为了一时逞能,而提出和生吞两名元婴长老的道士决斗而断送性命。 众人会怀疑李渡蘅,一部分是惊讶,可更多的怕是下意识的妒忌。 在场的修士中已有人认识到了方才自己的错误,可又不好亲口承认自己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行为,都低头不语。 可楼家那几个人又岂会承认一个被他们所看不起的‘野种’修为在他们之上,指着李渡蘅说道“那就来比比看,我倒要看看一个野种修为还能到化神?” 李渡蘅挑了挑眉,眼皮都没抬一下,多吐一个字都不愿意,只说“可”。 站在李渡蘅身前的白衣男子闻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默默地走到了一旁,给她让出比试之地。 楼氏那一群人见李渡蘅如此嚣张,心中更是气愤,相互对视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人冷哼道“修士间比试不论生死,你可知道。” 李渡蘅两次回复,两个字,轻狂傲慢,彻底惹怒了那群楼氏子弟。 一直站在一旁白衣男子见此却是轻声一笑,拿起折扇掩住了笑意。 而楼氏那边那群人恶狠狠地瞪了李渡蘅一眼,手中蓄力,冲着要李渡蘅性命攻去。 周围其他来自天南地北地修士并不知苏芨与楼家的恩怨,也有与楼家不和之人,见此大惊“这一群人怎么都是杀招对付一个人阿?” “这些楼氏子弟的修为,少说也有元婴了吧?这被打到不得立刻去地府报到。” 众人见那一道道光波直直冲向李渡蘅,紧张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