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马伯庸谈《请记得乐园》:悬疑小说里人性的幽暗与温情
继广受关注的推理小说《19年间谋杀小叙》之后,悬疑小说作家那多于最近推出他深耕创作了六年的作品《请记得乐园》,这一次,那多写作一段由谎言编织的人生,讲述了一个“面对悬崖,再进一步”的故事。
最近,《请记得乐园》举办了新书发布会,那多携手马伯庸,围绕该书,展开一场以“人生怎会忽然无路可走?”为主题的对谈,探讨悬疑小说创作背后的故事,以及人性里的那些幽暗与温情。
《请记得乐园》中,罪责难脱的投资天才笑笑,只身来到桃源民宿,意外发现藏匿多年的尸骨。她决定带走杀人魔身边的孩子,避世之旅竟成逃亡之路。与此同时,多起凶杀案,也一一浮现……
“乐园”是这本书的关键词,主人公一直在赶往乐园的路上,故事也是在“乐园”大结局,为什么书名聚焦“乐园”这一意象?那多在现场谈道:“这本书寄托了我很多美好的情感,尽管其中有血腥、暴力、死亡。但是,这里面还有梦幻的一面,‘乐园’其实放大了我心目中的、希望一个人是怎样的,以及由这些人努力奋斗而成的社会和人间是怎样的这种理想。其实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这样一个属于自己的、能被一团光朦朦胧胧照亮的柔软的地方。”
《请记得乐园》延续了那多以往从多起罪案中抽丝拨茧,丝丝缕缕拧成藤蔓的创作方式。说起小说的重要灵感来源,那多坦言是这些年对“骗子”群体的关注,自己看了很多骗子的故事、新闻,也一直在想这些形形色色的骗子:春风得意的骗子、走投无路的骗子……他们是否会害怕、会后悔,又是否还想干更大的一票?这就是小说主角的由来。
那多的罪案作品中一定会有一个“无路可走”的人。“人处于绝境下该怎么办?”是他在写作中一直会做的思考,且每本书角色的想法都不一样。
“这本书的一开始,就在讲一个无路可走的骗子,另一个角色对她说‘你如果已经在悬崖边上,就再往前一步’,这并非我给大家的一个劝告,这是小说当中的情境,当你觉得你要掉下去的时候和你真的掉下去之后的境遇是不同的,真的跌落以后发现之前的烦恼并不存在,因为你已经在‘地狱’中了。”“当一个人的苦难突然被扔到一个时代的漩涡当中,个人的绝境就变得微不足道了。这本小说当中可能有几重的压迫,我试图在这种无路可走的个人艰难当中看看人还剩下什么,人的抉择又是什么样的。”那多在现场分享道。
那多在谈及本书创作缘起的时候,也多次提及伊坂幸太郎和昆汀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尝试跨越悬疑小说的框架,是伊坂幸太郎带给我的启发,小说中的暴力美学则源于昆汀电影带给我的震撼。《请记得乐园》就是昆汀式的血和暴力笼罩着《金色梦乡》的魔幻光环的一部作品。”
对于这部小说的独特之处,马伯庸认为,“此前的《19年间谋杀小叙》《骑士的献祭》等,都有很明显的推理的结构和板块,这本书中,推理很明显退到了一个后面的位置,几乎看不到侦探为我们严丝合缝地推理整个案件的痕迹,它已经无限接近于社会派作品,或者世情小说。”
在他多年的观察中,那多一直在“进化”,在脱离自己的舒适区。“这代表了一个作家的责任感,我们对这个社会的参与,并不是仅仅玩弄文字就够了,还是要表达、让人记住一些东西。”
《请记得乐园》的角色塑造上,马伯庸想到了日本作家叶真中显的长篇推理小说《绝叫》。“女主角给我的感觉特别像《绝叫》,虽然两人经历不一样,但她们都是在一种绝望的漩涡中努力地挣扎、摆脱,最后获得蜕变。”马伯庸还表达了对《19年间谋杀小叙》中女主角的喜欢:“因为她能够给人一种磅礴的生命力,怎么样都能活下来。这是独属于那多的风格。”
小说里,马伯庸最喜欢的角色反而是里面的“大反派”。“这是那多内心最黑暗、狂野、邪恶的东西凝结成的象征。因为我也是创作者,我知道写坏人写得好不容易。能把坏人写到极致的作家一定有着足够黑暗的一面。”
作为国产悬疑的中坚力量,那多以营造丝丝入扣、身临其境的恐怖氛围著称,在张弛有度的节奏中,揭开残酷真相。《请记得乐园》里,那多在华丽、暗黑的叙述底色里,隐隐透露着纯美和诗意,让彻底的暴力蒙在一层梦幻泡影里。
不忘旧梦的纯真孩童,恶意刺骨的恨世老人,失独多年的母亲,蜷曲隐忍的男人,找不到妈妈的滑板少女……共同构筑了那多独特的悬疑世界。神秘、可怖,人性之幽暗与温情,一览无余。惊悚的连环罪案,纯真的童话故事,皆在这座人间乐园。

年度最佳讽刺微小说:《借钱》
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中,借钱似乎成了一种常态,然而其中的微妙关系却往往被忽视。故事的主人公王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成为了邻居严妍借钱的对象,原本是出于好心的举动,却引发了一场意想不到的争吵和误会。
王科在银行取工资时,遇到了愁眉苦脸的严妍。她诉说着丈夫张怀开车出事故后,面临赔偿和房贷的压力。王科作为热心肠,毫不犹豫地提出借给他们三千块,严妍感激不已,并写下了借条。看似简单的借贷,却隐藏着更深层的情感纠葛。
晚上,王科在倒垃圾时,意外听到了严妍家中的争吵,张怀对王科的借钱动机产生了怀疑,甚至开始质疑严妍与王科之间的关系。这样的猜疑让王科感到委屈,但他并没有选择沉默,而是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办法。
王科急忙回家拿出借条,敲响了严妍的家门。他装作无辜,要求补上利息,这一举动不仅让张怀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也让王科成功地化解了误会。张怀意识到,原来王科的出手并非无私,而是藏着一丝精明的算盘,立刻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这场借贷不仅仅是金钱的往来,更是人际关系的考验。在这段故事中,我们看到了借钱背后的复杂情感和微妙的信任关系。借贷之事,常常与情感捆绑在一起,如何妥善处理,才是关键。
王科的经历让我们反思,在生活中,借钱不仅是简单的交易,更是一种信任的表达。面对借贷,我们是否也应该更加谨慎,既要关心他人的需求,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利益?这场借钱的故事,或许就是对现代人际关系的一种深刻讽刺,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也值得我们深思。
微型小说:人性的恶
人性最大的恶,就是用自己那点仅有的权利,想方设法去为难别人坑害别人。汉奸”杨三楞”就是这种人。
兴亚屯的屯长”杨三楞”是个车轴汉,黑色的面孔,长得矮粗壮。他在屯子里替炮楼上的日本人催粮派款,拉人当劳工,恶事做了不少。
里转悠,他穿件白绸子马褂,一条黑色灯笼裤,脚踏一双千层底的布鞋,走起路来很气势。后面跟着屯丁刘贵,肩扛一杆老洋炮,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屯子里的佃户都惧他,路上遇见了,赶紧靠边站,恭敬地问声好。背地里谈论起来,都咬着牙,骂他是日本人的
屯长家里的狗子叫”球球”,模样和性情都随他,毛色灰黑,敦敦实实又矮又壮。它在家人面前摇着头摆着尾,见到平常百姓,牙一呲,瞪着凶狠的狗眼,看不惯谁就咬谁。它猛扑过来,张开臭嘴,用尖牙去撕咬人的小腿。人送绰号”小车轴”。
屯长家里有五间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屋顶铺盖着砖红色的瓦片,屋脊上装饰着威严的神兽。院子里,两扇漆黑的大门平时敞开着,门楣上刻着”紫气东来”。”杨三楞”拿出两间屋子做了屯公所,让屯丁刘贵提着那杆老洋炮,充当值守,随时听候差拨。闲着没事,刘贵在门洞里坐个板凳,把老洋炮杵在墙上,迷迷糊糊地在犯困。”小车轴”在门洞里趴着,眨巴着狗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车轴”的秉性像主人,生性蛮横。屯长家的前道和后道上,路人都不敢打这里走。附近有几棵碗口粗的榆树和杨树,狗子溜达着,这里闻闻那里嗅嗅,翘着腿儿在树干上撒了尿,就成了它的地盘。
邻居的孩子不敢在这里玩耍,老人也不敢在树荫下乘凉。 去地里干活,都要绕路而过,怕惹来晦气。
狗子仗人势,平头百姓招惹不起,都躲着走。
只是,有几类人它不咬。穿黑色和黄色制服的人它不咬,附近 ,到屯子里或派粮或拉伕修公路,看到”杨三楞”一副唯诺的样子,狗子知道,这是大官来了。还有,逢年过节,或者是有啥庆贺的事儿,拎着礼物上门的人它不咬,它知道,送好东西的人来了。屯子里杀猪宰狗的胡屠夫它也不咬。 是个虬髯汉子,粗壮而结实,在十里八村专门干杀生的营生,连扛着老洋炮的刘贵见了他都胆怯。
他干完活儿后,主人家要吃请,就时常见他喝得醉熏熏的。他沾满血污的手里拎把杀猪刀,见到”小车轴”,吆喝一声”嘿,小杂种,过来,给你放放血!”
屯丁刘贵听了,翻一下白眼,不吱声。狗子一激楞,呜咽两声,也夹着尾巴溜了。狗子通人性,嗅嗅味儿,就知道这人惹不得。欺软怕硬的它很聪明。
”小车轴”的日子过得挺滋润,在家里,白面馒头不吃,地瓜不吃,鸡蛋只吃里面的蛋黄。它只想吃肉。”杨三楞”把给狗子觅食的活儿交给了刘贵。
刘贵扛着那杆老洋炮,在屯子里四处踅摸,一天下来,若是运气好,也能收获几只鸡和鸭。屯子的人沒人敢跟他较劲。那天,佃农老展家的鸡从家里跑出来,被老洋炮”轰”死了。老展气不顺,与刘贵纠缠了一通。不到三天,老展被鬼子抓了劳工,用刺刀逼着,到虎头要塞那边修路去了。
待到三个月之后,老展破衣烂衫地回来,人已经瘦得变了形。租种的一垧苞米地也全荒了,大草长得比庄稼还高。老展说:”天天驴一样的干活也就罢了,那顿顿吃的橡子面拌麦麸子,真是够人呛的。”
日子没法过了。老展害了一场大病,没过多久,人没了。
刘贵喜欢挑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向屯长进言:”胡屠夫也不是个好东西,整天嚷嚷着要给球球放血,我看,也得拾掇拾掇他,让他知道一下马王爷的三只眼!”
”杨三楞”仰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指不停地在敲动着扶手,就发出”咚咚咚”有节奏的声音来。
在一个黑森森的夜晚,屯子里来了四个黑狗子,由屯丁刘贵在前面引路,来到胡屠夫家里。让刘贵叫开门,几个人呼啦一下冲进来,先用枪逼住,然后把人绑了起来。
其中一个拉开架势,用枪口对着胡屠夫的女人吼道:”你男人是抗联的探子,你是不是也入伙了?说,快说!”
另一个说:”你瞅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个熊样,你快拉倒吧!”
接着,又有人附合:”别折腾了,赶紧的回去交差吧!”
几个人吵吵嚷嚷,骂骂咧咧,一路吆喝着,把胡屠夫架走了。
听到刘贵的报信,”杨三楞”用鼻子”哼”了一声,阴笑着说:”这壶酒可够他喝的了。”
第二天早晨,一个佃户下地干活,老远看见屯长家里的大门敞着,有一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忐忑着走上前来,仔细一瞅,哎呦妈呀,这不是刘贵吗?
刘贵倒在地上,早已经咽了气。身子下面是一滩污黑的血迹,那杆老洋炮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长时间,聚了一群人。大伙儿小心翼翼地走进门,一阵探究。狗子”小车轴”躲在茅房里不敢露头。屋子里的”杨三楞”坐在椅子上,手脚都用绳子捆上了。他光秃的头上沁着亮晶晶的汗珠子,嘴里塞着一块破布当堵头。
屋门突然间被踹开,呼喇喇就进来一群人,这阵势,让他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还好,老婆孩子回了娘家,给老爹过寿,躲过了一劫。
大伙儿一阵唏嘘,这回算是遇见硬茬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解开他身上的绳索。”杨三楞”不说事情的究竟,他压住心里的恐惧,活动着已经麻木的手脚,尽量提高着嗓门:”老少爷们,以前有不对劲的地方,多耽待了!明天杀口猪,给大伙陪礼!”
大伙儿都楞怔了,这是威风八面的”杨三楞”说的话吗?
后来,屯子里的人开始传言,那天晚上,胡屠夫被抓走了。半路上,刚巧被一支过路的抗眹队伍搭救下来。
胡屠夫回来雪了恨,然后,领着老婆,一块儿加入了北山游击队。如今,专门干杀鬼子除汉奸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