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微尘》进入陈年喜充满颗粒感的生命
阅读小说时,我总感觉自己在下沉,下沉到静谧而朦胧的水底;阅读散文时,我总感觉在上升漂浮,越过如镜面一般的湖水,越过充满喧嚣的尘土,越过目光所及的一切,变成一个几近透明的点。阅读陈年喜的作品《微尘》时,这种感觉尤甚。“我见过的不幸太多了,从来没有沮丧过。”在陈年喜成为作家之前,他是一名矿山爆破工,在长达十六年的爆破生涯中,他见惯了生死。只身走过荒山野岭,在烟尘和轰鸣着换取安身立命的资本。《微尘》是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构成的书,书中的每一篇文章,每一个故事,都如矿井中的岩石一般,粗粝斑驳,沉重却又饱含生命的暖。让陈年喜走出矿山的并不是因为工作多年,让他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而是因为一场手术。离开了矿山之后的陈年喜在朋友的介绍下在贵州的一家旅游企业做文案工作。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工作环境让陈年喜可以彻底放松下来,这种舒适和安逸在手术之前是一种奢望。而现在,安逸却伴随着生命的日渐折损。我一直觉得,命运之神从来都不眷顾生活在苦难中的人,偶然的好运不过是更大的苦难来临之前的回光返照,这是一种容易让人窒息的幻觉。抵抗幻觉最好的方式就是真实的记录,陈年喜做到了。我能想象在那些浓雾笼罩的深山中,他一个人面对月升日落时的孤寂,也能理解他整日对着黑乎乎的矿坑无奈的失语。其实,任何人之间的生活是差不多的,我们总是在面对各种不同的生死,只是,陈年喜面对的生死是突然的,措不及防的,就如一次次血淋淋的“捉迷藏”。“记忆具有变异性、欺骗性,我需要努力地去把握,去最大程度识辨和还原,与细节争辩,与时间对峙,如临深渊。”记忆的去伪存真,其实是人为性的筛选。正如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在陈年喜这里,记忆是他创作的蓝本,他需要选择、提取,然后用无限接近真实的方式进行创作。《微尘》的第一个故事是《我的朋友周大明》,关于一个人短暂的一生,这也奠定了这本书的基调。陈年喜从生与死的视角切入,在这个短短的故事里,表现出了周大明生命的曲线,而这也是大多数矿工的生命曲线。“周大明家有三台生铁碾子,一台三十吨,另外两台各十五吨。我弄不清楚这个吨位,是碾子的重量,还是它二十四小时的吞矿量,反正都异常雄壮、沉重。”在陈年喜的文字中,一个人的命运总是隐藏在一些器物之中,比如周大明,他的人生就如生铁碾子一般,雄壮、沉重。“他在大幅度弯腰时,背上的衣服会自动向背部卷起来,我发现他腰间一条红艳艳的带子,二寸宽窄,图案显然是手工绘制的。它崭新、鲜艳,有一行金线绣字:日日平安。”“那天,我从矿上下来,从床上抱起他,像抱起一个婴儿。我闻到他身体里散发出一股苦杏仁的香味,淡淡的,刺鼻、沁心。在盖上棺盖之后依然不散,似乎是透过了厚厚木板渗漏了出来。”写生死举重若轻,写亲情淡漠晦涩,这种隐忍又克制的文字正如我们生活的样子。在《不曾远游的母亲》里,他写道“这十年,她去得最勤和最远的地方,是妹妹的坟头。这个远,是说来来回回的路程,单程算,不过数百米,加起来,怕有千里之程。”“母亲的床头是一片白石灰墙,上面用铅笔记满了儿子们的电话号码,哪一个打不通了、作废了,就打一个叉,新号码再添上去。这些号码组成了一幅动态地图,她像将军俯瞰作战沙盘,因此懂得了山川万物、风物人烟,仿佛她一个人到了四个儿子所到过的所有地方。”透过这些文字,我似乎看见了一个母亲自欺欺人式的等待,因为“决定命运的因素太多了,有些是看得见的,有些是看不见的,往往看不见的比看得见的更锋利。”“所谓母子一场。不过是她为你打开生命和前程,你揭开她身后沉默的黄土。”《微尘》中的每一个主人公都是这世间的一粒微尘,他们漂浮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透过陈年喜的文字,我们也只能窥探一二,略知一二。“文字就是一道出口、一种释放,说出人世的悲欣、命运的幽微。”43岁的陈年喜在河南内乡接到弟弟的电话:母亲查出食道癌,晚期。当了十几年爆破工的他,见惯了生死,以为自己早已超然物外。可他并非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沮丧”,一夜无眠后,他写出了《炸裂志》。早晨起来头像炸裂一样疼这是大机器的额外馈赠不是钢铁的错是神经老了脆弱不堪我不大敢看自己的生活它坚硬铉黑有风镐的锐角石头碰一碰就会流血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借此把一生重新组合我微小的亲人远在商山脚下他们有病身体落满灰尘我的中年裁下多少他们的晚年就能延长多少我身体里有炸药三吨他们是引信部分就在昨夜我岩石一样炸裂一地从此,陈年喜从矿工变成了矿工诗人。此后,他的人生开始迅速切换。陈年喜把自己的写作定义为“非虚构”,因为他写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和事,那些曾经活在他诗歌里的人,在他的散文里又活了一遍。那些诗歌里无法容纳的琐碎故事,来不及细说的离别悲欢,在《微尘》里变成了一个个充满颗粒感的故事。而陈年喜也是一粒微尘:陈年喜,生于1970年,陕西省丹凤县人,做了十六年的矿山爆破工;数百首诗歌及散文、评论文章散见《诗刊》《天涯》《散文》等刊;2016年冬应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邀请,赴美诗歌交流;获2016年届桂冠工人诗人奖;2017年,主演纪录片《我的诗篇》上映;2019年1月出版诗集《炸裂志》;2021年6月出版散文集《活着就是冲天一喊》。在矿山工作期间,陈年喜开始不间断写作,2015年离开矿山后,陈年喜在贵州、北京等地辗转。2020年,陈年喜确诊尘肺病。《微尘》说到底是一本关于生命的书,也是一本关于死亡的书,同时,也是一本关于生之意义的书。“世界是什么样子?生活是什么样子?我的感觉里除了绵长无处不在的风,其余都是尘埃,我们在其中奔突,努力站稳,但更多的时候是东倒西歪,身不由己。祖先是,我们是,子孙们也将是。”世界和生活都是被时间塑造的,而那“绵长无处不在的风”就是时间。我们被时间包裹着,被时间改变着。我们跌跌撞撞的一路向前,然后身不由己的奔向死亡。人人皆如此,世事皆如此。

无法返回的青春车站
阅读了《青春是张单程票》这本书。 单程票就是从出发地到目的地的车票或机票,不包括从目的地到出发地的车票或机票,后者为回程票,两个票加起来叫来回票或双程票。 《青春是张单程票》是一部青春怀旧小说,人生是场单程旅行,青春对于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曾经的那些时光,无论美好,还是遗憾,我们都已回不去。在我们拥有轻狂年少的时候,对其不觉得珍惜;可一旦过了青春年少、一旦再也回不去,无论谁想起那美好的、宛如梦幻般的的青春年少,都会涌起一股失落之情。那里有我们对父母的叛逆、情窦初开时写下的火热的情书、有我们那自以为天长地久的友情与爱情。那些青春年少,那些回不去的时光,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念想。 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阑珊晓处,谁家火烛,只是当初谁都不曾回头。萧萧落木,几人驻足,情谊向来可有可无?烟抽走了我的灵魂 妞泡掉了我的青春,酒醉倒了我的自尊,网埋葬了我的人生……不曾经历,何曾懂得?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亮丽的青春时光,或许每个人的这段时光都会有着不同深度的伤口,在划开青春这道伤口的时候或许难免会有一阵阵的隐痛,只有在仅有一次的触痛之后,将青春释怀,为未来的幸福积蓄力量,那么才可能在泪水中绽放一场人生的辉煌,否则,你的青春只会象烟花一样,在烟消云散中收场。 生命是一场单程旅行,青春飞沫扬花。那些回不去的时光,奠定了我们独一无二的青春与成长。无论岁月怎样变幻,唯有爱与成长永恒…… 行文至此,耳边响起了《单程票》这首歌:
你值得更好,毋庸置疑
看加·泽文的《太年轻》时,我脑海中一直浮现着一个人的影像。
十年前从天而降的一场“灾难”,让她的生活陷入到诡异中。那个唱歌温婉歌曲的天真女孩,事业跌落低谷,一时间被不计其数的人冷嘲热讽,最可怕的是,那么多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忘记了她其实也是受害者。
2018年六月份,网络上传出她的结婚照片,整个人依旧言笑晏晏、美目盼兮,但眉目间的从容和放下也是真的。等了这么多年,她如愿以偿地嫁给爱情。翻看相关文章时,一句话撞进我的视线:幸福可以来得很晚,但一定不会缺席。
天底下的悲剧各有各的不幸原因,落到实处说,全都是可以让人有剔骨之痛的。
这痛,《太年轻》里的很多人都有所感知。
那年阿维娃刚刚二十岁,读大三,是国会众议员的实习生。在接触这份工作之前,她着装休闲,像所有这个年轻的女孩一样,年轻且幼稚,莽撞又初懂人世长情。
第一天上班,她穿着黑色连裤袜,胸前白衬衫的纽扣蹦得很紧,她自知有所不妥,但已经没有时间去换上另一套衣服,还把口红蹭得到处都是。结果完全不出人意料,她被主管单独叫进办公室说要注意着装。
自然是难堪的,否则她也不会在实习生办公会里抽泣。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其实不会遇到议员莱文,那个很早之前是邻居的男人,那个年纪已经可以大到做自己父亲的男人,那个已经是有妇之夫的男人。但天底下的事,谁能说得清呢,我们永远不知道,原来很早之前遇到的一个人,原来偶然之间碰上的一件事,竟会影响到此后半生。
她爱上了他,在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爱的年纪。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陈奕迅早就唱过“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同样的回应,她以为他是自己的骚动。即使她明知,这就像一班单程列车,一旦登上,就再也无法回头。但那时候的她,义无反顾。
出轨的丑闻、车祸谋杀的犯罪;地下情的曝光、对她的保护;众莱文议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更为好走的第一条路。随后,阿维娃成为众矢之的,退学、怀孕、远离家乡……梦里四十岁的她回答记者:如今处在这个年纪、这个职位,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绝不会与自己竞选团队里的实习生发生关系。但当我回顾过去,反思自己在这一事件中的角色和行为,我只能说……只能说我当时太浪漫了,也太年轻了。”
可是就像书里所写的:无论你去哪儿,你做过的事都跟着你。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的十年,莱文依旧能够连任议员,与此事件有关的女性却过得并不如意。
13岁的露比,聪明又早熟,但不知道世上除了妈妈之外还有什么亲人,独自坐飞机去迈哈密找自己的父亲;50多岁的艾伯丝,得知丈夫背叛,并没有及时止损;她爱着他,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如今却患上癌症,不得不参加演讲,说一些倒背如流的演讲稿;已经64岁的瑞秋,因为女儿“勾引”议员,自己被解雇,丢掉校长一职,如今依旧优雅的她隔三差五会去相亲,在饭桌上聊天对象又说起那件已经过去很久的“丑闻”。而主角阿维娃更名换姓,到了一座新城市开始生活,一个人养活自己和女儿,偶然间自己的过往被知道,在竞选镇长的时候又被当做污点和要挟……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就像一只蝴蝶,煽动的余波还在震动。
真的,一个人不是从一出生起就一成不变的,生活会迫使她再三再四地自我脱胎换骨。不管有多少不如意,当压力砸下来的时候,除了一边咬牙一边前行,别无他法。
茨威格说: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往后很多年,她们一直在为此付出代价。
我很多书和电影里曾看到类似的身影,是《西西里岛美丽传说》中的玛莲娜;是玖月晞小说《小南风》里的南雅;或许她们做了什么,或许她们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快要被眼神和口水淹没了。如今,是阿维娃。
可是她们又是相似的,命运永远是掌握自己手中。如果你做过,就勇敢承认错误、改过再来;如果你没有做过,不要畏惧别人,只有你有足够的决心、爱和支持,那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可将你打到。
看到最后一章时,我其实并料不到故事将如何结束。好在一切没有让人失望,摩根夫人一如既往地支持阿维娃,如今的简·扬,女儿和母亲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街上有大部分人朝你挥手致意,并祝你好运。你步行而过,脚步轻快,面色从容。
他们越是针对我,我越要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