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会是谁呢?
起先,对这本书感兴趣纯粹是因为书名,总让我想起美国著名科幻小说家弗里蒂克·布朗的那篇堪称史上最短的科幻小说,全文仅25字:“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这位不速之客会是谁呢?这充分调动起了读者的好奇,并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
埃特加·凯雷特是以色列当代最受欢迎的小说家,并以《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享誉全世界。他有五十多个故事被改编成电影或者绘本。而令人不得不惊叹的是,这些故事虽然短不足千字,最长一万字,但却包含着奇思妙想,古怪有趣而又充满能量和洞见,如同在我们苦闷现实的生活中划开了一道口子,让我们猛然吸进了一大口新鲜的,还透着微微凉意的空气。这样的奇特和深刻充盈着我们的头脑,激发我们的思考、调整固定的生活模式,进而改变自己。正如《人民》所说,“凯雷特用六段话写出来的故事,比很多作家用六百页写出来的故事还好!”
书中一共收录了38个故事,我拣几篇谈一谈令我惊喜或深刻的创意点。
,这个短篇可以说是他迄今公认的代表作。故事讲述一名也叫埃特加·凯雷特的作家在自家客厅里被大胡子瑞典佬、问卷调查员及披萨外卖员绑架,绑架者的要求统一:快给老子讲个好故事。“在这个国家,要是想得到什么东西,就得使用暴力。”作者借绑架者之口道出了故事发生的背景——以色列。而当作家将眼前的处境编成故事事,绑架者打断了他:“这不是故事,更像是证人的证词。你说的完全就是眼前的事情,完全就是我们想要逃避的现实。”这段话是理解作者短篇小说创作的关键,在他看来,要真正地书写现实,并非“像垃圾车倒垃圾那样,把现实倒在我们头上”,而是运用想象力,从已经存在的事物中创造出新事物的感觉。对,既不是脱离现实的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也不是照搬照抄地描述或复课现实,而是将那些原本存在于你的内心,但却作为新事物的一部分被发掘出来。这就是“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的意义所在,敲门声本身稀松平常,但突然响起,那之后便是生活赋予的新鲜而奇妙的意外,你要学会笑着接受。
的有趣之处在于起初还是日常生活的熟悉场景,但提笔一转,就如同《桃花源记》的那个洞口,遁入了一个谎言变成“实体”的世界,那些包括主人公在内的人因为想要脱身或者逃避而肆意编造的悲惨人物的悲惨经历(因为靠卖惨达到目标的几率更大),都在这个世界里恶毒地上演着。起初,我以为作者会用某种方式“惩罚”说谎者罗比,但没有,反倒是让罗比目睹了那些因他信口开河“创造”的人的凄惨人生后,幡然醒悟然后选择“救赎”。他想着,以后即便撒谎,也编个充满鲜花和阳光的快乐谎话吧,给谎言中的人物留条活路、留点希望。我看完后会想起自己曾经撒过的很多谎,有些也确实毫无创意,只是为了逃避无聊的工作任务和无趣的人际交往,但偶尔撒的那些谎言中的陌生人,你们过得还好吗?
谈论的是爱情,或者说“逝去的、短暂的爱情”。故事是说一个以色列姑娘下楼时不小心崴到了脚,然后她几年前的艳遇对象戴维突然打电话说要来看她,换了平时她肯定是不答应的,但骨折是在太无聊了,于是她答应了。病床上,他们回忆了一年前在他酒店发生的事,戴维反复为此道歉并祈求他的原谅,他告诉了她自己结婚和生了一个女孩的经历,而她也释然于曾经受到的伤害。故事的笔触是淡淡的,好像看不出感情,但能让分居世界两头的两个人都念念不忘,不是爱情是什么,只是这种爱情因为太过短暂而得以在回忆里“永久保鲜”,一块看起来很严重但实则不然的“黑紫色”的乌青,远不如下楼时错了一步结果打上了石膏。但很神奇,你就是会记得这走错的一步,正因为你很少走错。你就是会记得一段邂逅,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一次牵手、一次撩拨头发的动作,因为那一刻你动了情。反正这一段故事,就是会让人想起属于你的故事,然后,心头会有莫名的酸涩和苦楚,大抵都是因为命运的错过。
《我们口袋里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很短但很有趣,也有点浪漫。我喜欢在口袋和包里装上各种自己觉得需要的东西,比如手帕纸、便利贴、笔、耳机等,但文中的“我”备足的东西显然另有他用,用浪漫的说法就是“一个不把事情搞砸的机会”,“打火机、止咳糖、邮票、香烟、牙签、手帕、笔和硬币”,这只是“我”口袋里的一小部分东西,都是为了碰巧一个在女生需要时,“能让自己回答‘是的’而用不着感到抱歉”的“渺茫的机会”,顺着作者描述的场景,你会开始想象,一个男人不用你开口,就自然又默契地回应了你当下细微而急切的许多需求,然后你会觉得,似乎那样的一个男人也挺不错,那样的一个“开始”也不赖。而我,在看完之后,竟也神奇地实践了一回,我备了一样东西,等着那个需要的人找我。
《你想让金鱼帮你实现什么愿望》 是个奇幻故事,但看到最后蛮想哭的。谢尔盖还是用掉了那最后一个愿望去救一个无心杀掉的人,但代价是失去了那条一直陪伴他不致于使他孤独的会说话的金鱼朋友。于是呈现在约纳坦——那个被谢尔盖误杀、被金鱼救活的男人的纪录片里、内容就只关乎一个问题“要是遇到一条会说话的金鱼,它答应帮你实现三个愿望,你想实现什么愿望呢?”的其中之一的精妙回答就来自谢尔盖,他的回答是,“要是遇到一条会说话的金鱼,自己什么愿望也不许,就把金鱼养在大玻璃缸里,然后把鱼缸放在架子上,整天跟金鱼聊天——只要是金鱼感兴趣的,体育啦,政治啦,等等,聊什么都行”,重要的是,不要让他感到孤独,突然莫名想起一个朋友的话,“谜底就在谜面上”,作家廖一梅也说:“人这一生,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的确,当你能豢养一条时时陪你说话、了解和理解你的鱼时,你还需要什么愿望呢。
里,一对孪生姐妹与一对孪生兄弟结了婚,孪生者虽然相貌相同,但性格迥异,最后引发了出轨事件,但这个故事的本质是为了探讨出轨的本质——人们出轨,不就是有另一个相貌相同的自己,在过“另一种额外的生活”,并利用这种“额外的生活”,做着自己永远猜不到会做的各种神秘的事情,以孪生喻身份之分裂及人性的复杂性,可是,我私下想的是,这可不能解释为什么男性出轨概率要比女性高得多的问题,难道是男性“分裂”频率更高一些吗?
另外还有像《健康早餐》是描写失恋者天衣无缝地扮演陌生人的约会对象;《拉开拉链》描写女孩在男友熟睡后在他的舌头下发现一条拉链;《带给我们胜利的故事》是全世界最棒的故事,故事创意受专利保护,这个故事有耳朵,可以倾听读者心中的悸动……这些故事无一不有出乎意料的结局,变形和异化了你在现实中想要逃避的种种困境和重压,但又同时触碰到了你内心的隐秘之门,门后藏着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风暴。或许就像埃特加借小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中所说,他写的就是关于人的状况,他自己正在经历的人的状况。剥离了那些芜杂的以色列当代社会的表象,他写的就是我们人性共通的本质:欲望与孤独,痛苦与希求。
门后会是谁呢?生活里总是会充满各种意外,这就是生活的本质,你要慢慢学会接受,把意外转变成可能,最后变成可以笑着谈起的回忆。

我对阿西莫夫的全部理解
书看完了,收拾收拾衣领。天已经黑了,是时候写写书评了。
我读书很慢,花了几个月才读完帝国系列。季度昏昏欲睡。最后还是咬咬牙与睡魔较近。
读完卡拉克的2001太空漫游,常常已是傍晚。于是我萌发了读系列小说的念头。不管读不读的完,系列小说是一个夜晚助眠的好工具。黄灯如明镜,昼夜视潺潺流水,寂寞是独灯下的心理史学,而世界闪耀着阿西莫夫一个又一个的惊雷。
不得不说阿西莫夫是一个写通俗小说的大师,神一样男人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混迹江湖三四载就能写出如此大作,了不起,了不起。那年少年23,博士生在读。一朝神作无人问,那时的阿西莫夫不过是一匹千里马,伯乐尚未来到。纵使有惊世才华,也不过被埋没为一颗小石子,谁知几年后一声惊雷,名声天下知,这真是一个媚俗的世界。
刘慈欣十年前写完《三体》,十年后被人成为一个奇迹。面对镜头他说:要是三体算一个奇迹,那么这个奇迹十年前就已经发生了。”听完,不好意思的我,笑出了声。
民谣歌手,马頔三年前写完《南山南》几年后才红遍大江南北。马頔哈哈大笑,心里想我比大刘早七年。
杰克.伦敦年少无知,不过是一无名水手,走南闯北,满脸风霜。白天去洗衣厂工作,晚上挑灯夜读。写了无数稿子,没有一人问津。一朝朝成名,世人捧。他在《马丁.一登》小说里面写道:“我还是我,还是两年前的还是马丁一登,我每天白天工作,晚上写作。我写的东西还是那个马丁一登写的,为什么从前投稿没有一人重视,如今那些被退回来的稿件都被称为名篇,到底算是哪里变了?”显然马丁先生没有想通这个问题,一汪海水,一个名叫一登的男尸。是他最后的归宿,想不通这个世界,那么就换一个世界去想。
我时时庆幸,阿西莫夫没有被埋没。才有了神一样的男人。
如果说,你不会写小说。那么晚强烈推荐这个系列。当你读完,你将学会以下几点。
从帝国到《神们自己》,再到永恒的终结,阿西莫夫的语法简简单单。不华丽,充满了逻辑性,还包含着少许的美式幽默。然后就是啰嗦,一个开头话题阿西莫夫可以强行写成一章,慢慢写。写让你感觉无聊的想打瞌睡,然后告诉你别急,马上就打雷。
帝国系列设定,很简单。地球人发明出机器人,人类开始星际移民,新人类仇视地球,派人让地球充满放射性,于是机器人,皇帝,心里史学,一系列的故事开始发生,这个系列先用倒序的方式让你了解开头,然后慢慢回溯过去。不得不说这是就是一部穿着科幻小说的侦探史诗。
但这种梗,多了久审美疲劳了。当你读完基地1,你会说哇牛逼,当你读到机器人的时候你就会说,我已经知道了他一定就是凶手。读这个系列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你学会,如何写出让人我艹牛逼的小说。
这种写作手法,早在上个世纪。马克吐温就早已经用的如火纯青。还记得马大爷的《百万英镑》吗?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设定,好莱坞电影,商业片那个敢说不是用了类似的手法。
其实原理很简单,先构思一个主题,也就是矛盾体。基于这个矛盾体做设定,慢慢衍生,所有的梗必须先想好,然后强化。比如,地球最后一个男人坐在房间里,然后想起来敲门声。这就是一个矛盾设定,既然是最后一个男人,为什么又会出现敲门声,然后沿着这个骨架建立血肉。每个人物出场,入场都先要思考下一步的逻辑性,以及会为后面故事的发展带来铺垫。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放在这类手法里面的含义就是,如果你想要写出震撼人的商业小说,又想要读着想不到,你就得把凶人描写为罪不可能犯罪的哪一个,或者说没有动机。打死你也不相信这哥们儿居然就是凶手。
帝国系列,我想把他归为商业写作的范畴。开始读的时候我就是把他当做一个消遣小说来读,读完也就忘了。前几部并没有给我惊喜,也就是基地七部曲,好看是肯定的,但并没有那么吸引我。当我以为故事就这样完了的时候,我开始读到了机器人三部曲,这三本书设定在大城。在描写大城警察,与家人的关系,人物开始丰满起来。阿西莫夫开始探讨了人类与家人的关系,奥罗拉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够做爱的星球,还有一个人人隔离起来的世界。阿西莫夫以大城警察的视角,穿插着描写。这个系列对话少了许多,每个梗也弱化了,但对城市,人文,人物,人性的探讨增强不少,就文学性而言机器人三部曲,算得上是一部雅俗共赏的作品。
那敲门声好绝
拉希米真的是一个非常善于“以小见大”的写作者。
在他的《土地与尘埃》中,他以一爷一孙去矿区寻找孩子爸爸的简单故事,勾勒出战争的残酷以及被战争席卷的村庄、被战争碾压的平凡人。
全书只有一个场景,甚至可以说只有一个画面:一个破败的房间、一个只剩呼吸的男人、一张床,以及进进出出的女人。
可是拉希米为这个场景赋予了林林总总的细节:有候鸟纹样黄蓝交织天空的窗帘、透过窗帘破洞钻进来的阳光或浓重夜色、基利姆地毯、挂着匕首和相片的墙面、偶尔飞进来的蜘蛛和黄蜂、窗外定时定点的祷告以及不定时定点的枪炮声。
一个只有被刻画了动作没有被刻画容貌的女人,16天,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为那个只剩呼吸、被她称为丈夫的男人换糖盐水和滴眼药水。1
16天,短的时刻以男人的呼吸次数或女人捻念珠的次数来计,长的时刻以窗帘洞口日和夜的轮换来计。
没有小时,没有分钟,只有一天又一天。
一天又一天,无论她如何唤他,回应她的只有一具面如死灰的面孔和窗外不确定何时会响起的枪炮声。
在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白昼轮换里,她得以卸下自己的伪装和疲累,向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倾诉她的痛苦、她的秘密和她的一生。
他变成了一块“忍石”,承着她前半生的忍与不忍。
16天中,突兀闯入的口吃男孩成了整个故事里唯一的灵动,他原把她当成发泄的工具人,最后却成了惺惺相惜的同病人。
故事很短,书很薄,可是我读了很久。
拉希米除了“以小见大”的讲故事能力、以动衬静的高超技巧,还在语言上做到了精雕细刻。
“夜幕降临城市,城市陷入恐惧的麻木当中。”
“有时,一阵微风吹动窗帘。候鸟原本被固定在黄蓝交织、满是孔洞的天空中,这下似乎也又了轻风做玩伴。”
“枪炮偃旗息鼓,但烟雾和火药味延续着它们的气息。”
这些简短但隽永的句子,值得一读再读。
最后,不得不再提一下的是故事的结尾。
当女人讲到两个女儿不是他丈夫的孩子时,她看到男人突然站起,抓住她的头发,举起她、扔掉她、毁灭她,在女人激动而高扬的目光里,她用墙上那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
故事结束,“有人敲响了门。那个男人胸口插着匕首,躺倒在墙角的床垫上,面对着自己的相片。”